《林涛说李小姐喂猫的那个碗值二百万》

1.

日子刚进入新年，还没过到春节的当口秦明手机坏了。秦明这个人不食人间烟火，用的数码产品也特别务实，最早时候用个诺基亚，用了好几年都没坏，马日西可能看不下去了，就给叼起来从屋顶扔进了水缸里去，那会儿水缸里才种上睡莲，一池水里水还没有泥多，诺基亚能当板砖也不防水，捞起来后就宣告报废。赵大宝就趁着秦明过生日给他送了个苹果四，那会儿其实都出到苹果五了，奈何赵大宝穷，能买得起个苹果不错了，秦明也不会计较到底是第几代，秦明寒来暑往的用着这个手机，用了好长时间，终于，在苹果出到第七代的年头上，它坏了。

秦明可能用苹果好几年用出了感情，破天荒上官网订了个苹果七，手机到的这天李大宝都震惊了，金石钟表组秦组长没有务实的用回诺基亚，这在故宫里也算是大新闻了。

“我不懂为什么一个用来保持联络方便工作、生活的东西要弄得那么娱乐化。”

“人活着，不是只有工作和一日三餐，上班下班的生活的，还有娱乐。”

秦明打开盒子把手机取出来，他两根指头捏着手机右上角单手叉腰站在工作台边上，满脸都刻着嫌弃两个大字：“通讯工具永远都是通讯工具，手机只要保留通讯必备的诸如通话、短信功能就可以，那些没有意义的娱乐作用只会阻碍人类文明的进步。”

“那您不是还是买了个苹果七嘛。”秦明松手收手机，把盒子放到身后的小木桌上面：“养只猫还有感情，何况是手机。”李大宝偷偷翻了个天大的白眼，金石钟表组小院儿在秦明的强权暴政下已经步入了麻木不仁的状态，今儿居然连马日西都蹲在窗台上对着秦明这番高论赞同得晃荡起了浑身的肥肉。

屋里还码着三台座钟，那些小问题的全都修复好送回院里去了，余下的这几台有点麻烦，秦明遇上了瓶颈，成天的为工作烦恼，本就是面瘫似乎现在还加上了黑脸。他收好了东西把座钟抱过来，顺手摸到座钟旁边丢着一个塑料袋子，秦明眯着眼看，那袋子上面还印着几朵手绘的小花儿。

“谁的手机壳？”

袋子拆开里面掉出个白色的新手机壳来，李大宝抬头打量见那手机壳背面是一排字儿，她是个近视眼，带着眼镜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肯定不是我的。”

秦明狐疑地把手机壳翻过来看看，背面那字写的太有内涵了，他都不忍心念出来，又把刚用上的新手机掏出来不动声色的对比了下，还真就是一个型号的。

“林涛人呢？”

“手机壳不是我的！我用的六不是七！”

工作台旁边的窗户是开着的，林涛忽然从窗下冒出来的脸被稳如磐石的马日西给挡住了，他一只胳膊伸进来把苹果递给秦明。秦明冷眼看看苹果又看看林涛右手掌上还包着的纱布，据说是前几天在街上抓了个小偷被划的，林涛血流呼啦的叫疼了好几天，现在苹果就颤巍巍摆在他包得像猪蹄似的手掌心儿里，秦明想想手机壳上写的那句话就有点绷不住。

秦明硬扯着冷脸接了苹果打发林涛赶紧走不要碍眼：“年关了，小偷多，注意点。”

林涛以为秦明没发现自个儿的小秘密，欢天喜地得令跑了。

屋里秦明吃苹果、大宝拧配件儿、马日西舔舔猫爪子。

这一院儿的神经病。

2.

秦明手机是腊八这天坏的。他大清早停好车，慢悠悠从延禧宫往小院儿走，林涛就跟在他后面不远，也不叫他，鬼使神差要给老秦发微信，冻得哆哆嗦嗦的手指头大半晌才编辑出去一句：老秦腊八快乐！今晚记得喝腊八粥！秦明摸出手机光见屏幕上闪了行字，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屏幕就没黑了，他抿着嘴站在原地瞪了会儿屏幕，见手机并没有自己恢复过来就又去戳开机键——自然还是没反应，秦明瞪大眼，脸鼓成了包子。

故宫与别处的颜色是很不相同的，红色的墙、黄色的瓦，白色的是打延禧宫里伸出枝叶来的白梅，灰色的是长巷子里铺路的石板，顶上冬日里的蓝天白云也与他处不同，颜色总是要亮一号，像是历史长河汹涌而来的波涛在此处用了更大的力气将它洗涤过，所有都是澄澈且干净的，在这样干净的天幕下林涛见前头那个黑色的秦明站在原地不动了，林涛张嘴朝手掌呼热气儿，秦明不动他也不动，他就安安静静的在这儿看着，看了好几分钟发现秦明还是不动才没耐心的跑上去了。

“诶，老秦，怎么站这儿不动了？”

秦明擦擦屏幕把手机揣回兜儿里：“没，手机可能坏了。刚你发的微信？还没来得及看。”

林涛差点没吓死，觉得老秦是他心里的大虫子，都进心里来做窝了还不忘翻阅翻阅他的思想：“不重要不重要，就祝你腊八快乐！我给你把手机拿去我哥们儿店里修修？”

“好。腊八快乐。”

日子太冷了，院儿里的积雪上一堆还没清理下一波又来了，职业扫雪工李大宝觉得实在太冷了，冷得她想裹被子来上班儿就索性不再去扫雪，眼见着院子里白茫茫一片也不搭理。秦明照样那身三件套，只是把风衣换成了大衣，也不晓得冷不冷，李大宝看他成天的吃苹果，想他可能是不冷，不然这苹果凉飕飕的还不得把牙给磕掉了。

年前放过来的六座钟已经修理得七七八八，鉴于那座参与拍摄纪录片的大座钟修复难度实在太高，秦明和院里商量了下就暂时搁置，待到手里小的那几件儿做完了再说。李大宝也上手得特别快，小的座钟基本都不是事儿了。

林涛那个咋咋呼呼的忙起来以后鲜少来金石钟表组的小院儿，李大宝找不到说话的人，因此院儿里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原先还能听到马日西叫唤几声，这几天越发的冷，马日西叫也懒得叫了，唯有下雪时雪花扑簌簌落下来的声音还能有些动静。外头又下雪了，李大宝在清洗机件上的油腻，满手都是黑乎乎油腻腻的顾不上洞开的窗户，秦明起身要去关，忽而想起了自个儿坏掉的手机。

“这几天不要用电话联系我。”

“啊？”

“手机坏了，林涛帮我送去看说修不好了，新的还在路上。”

李大宝有点懵，她点点头，随后又想自个儿师父平时短信、微信一概吝于回复，就电话还能接下，这会儿手机坏了，保不齐下了班儿就人间蒸发了。李大宝瘪着嘴抬眼镜儿，蒸发就蒸发吧，也没见秦明在非上班时间能上哪儿溜达去。

“那师父你买了个什么新手机？”

秦明关了窗户扫掉飘到肩上的雪片，手里握着工具刀在思考这座钟该怎么修，里头弹片生锈、机械迟钝，已经是行将就木的一个状态。秦明想自个儿那个还在快递路上的新手机，这时代里所有东西都换的太快了，消耗得太快没人记得住它们，所有存在过的东西都应当在时光里留下个念想，历史才不会遗忘它们。

“苹果七。”

“诶，师父，你相过亲吗？”

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秦明放下工具刀皱眉抬头看李大宝，正好回院儿里的林涛在窗户沿儿底下也听到了，猛地起身推开窗户顶着一脑袋的雪片大呼小叫：“宝哥！你要相亲啊！哪儿的对象！家境什么样，学历什么样，年收入多少啊！”

李大宝倒吸一口气，径直拍上窗户板儿生生把林涛给撞了出去：“快管管你自己吧！故宫博物院儿里性格最好的李大宝不需要相亲！”

林涛的声音又从门口传进来：“是！宝哥不需要相亲！所以那对象到底是干啥的？！”

3.

去年大宝刚来的时候凑巧碰上过生日，她五月六号的生日，正是夏天特别热，她每天在院儿里做些杂活儿，刚开始学习拧配件儿，拧的也不顺当，差点给弄折了几个，多亏秦明这个师父挽救得及时，才没让她在工作上留下心理阴影。生日这天秦明给她送了个礼物，李大宝掂量着盒子也不重，想自己才来几天估计也就是表示个意思的小礼物，回去一拆发现是个连衣裙，粉色的，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纹路，就一条单色系的裙子，剪裁很讲究，料子也特别有质感，还附了秦明手写的卡片——赠徒弟李大宝。

“人老秦那是夏天儿给你做的，宝哥你这是要在隆冬穿出去招摇过市啊！相个亲要不要这么拼命！”

林涛站在门口不住的上下打量李大宝这身穿着，她穿着秦明送的手工裙子，穿了个驼色的毛呢廓形大衣，两条腿套了条黑色的连裤袜，还像模像样化了个妆，林涛这还第一次见女性化的李大宝，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来。

李大宝脚踩在板凳上扯着袜子说：“你们这些男人，这是加绒的厚袜子！比你那秋裤还暖和！再说了，老秦这裙子缝的就用的厚料子，我冬天穿咋了！”

秦明在她背后冷不丁蹦出一句：“你不穿袜子和大衣都没关系，只要不要再戴假发了。”

李大宝快要被气炸了，故宫博物院儿里第一好脾气的李大宝好不容易走上了性别正确道路，结果却受到了同事非人的白眼儿，她顶着头上冒出三丈高的火焰提起自己那个紧急从淘宝买来的淑女包推开林涛撂下秦明，大阔步朝着院儿外走：“你俩慢慢的笑，宝哥我下班去相亲去了！”

秦明放下工具刀：“她去哪儿相亲？”

林涛想了想：“池子。”

李大宝芳龄二十六，平生没谈过恋爱，大学时候倒是暗恋过个学长，可人家听了大宝告白后神色复杂的回了句自己是直男就不了了之，此后就再没有什么桃色新闻在李大宝身上出现了。家里对二十六的没谈过恋爱的李大宝挺着急，就张罗着给介绍对象，李大宝想自个儿脾气好性格好，唯一不好就是喜欢吃小龙虾，这也不是啥缺点，多好的李大宝啊，怎么没人爱呢？所以听说了家里给介绍了个朝九晚五的国家公务员，就连忙精心的打扮收拾了一番前来赴约。

“长得很一般嘛，个头还没我高。”

秦明给自己舀了勺汤：“目测一米七五，以中国男性平均身高而言算良好成绩，并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光长个头不长脑子。”

林涛啃了块儿排骨：“看在今天这顿你请的份上我可以无视老秦你刚才这句话里怼我的成分。”

秦明慢条斯理的喝汤：“你的那半钱我接受微信转账。”

抠门儿。

林涛气呼呼的边吃边偷偷看对面桌正在相亲的李大宝，他们这个方向正对着李大宝的相亲对象，是个戴眼镜的男人，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穿的西装不太合身，松松垮垮罩在身上，长得嘛也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没看出什么好来。两桌距离挺近，他们俩能听到李大宝在和人家聊天，聊得似乎还挺愉快，毕竟李大宝没有一心埋头在吃里还顾得上分神去说话。

秦明喝着他的汤又招手点了份海鲜粥，林涛让他吃排骨，秦明对油炸的东西不屑一顾，非常看不上，林涛也不勉强，毕竟秦明这人太好了，人不能十全十美，在某些地方上还是要有些小缺点才会有魅力，比如他抠，还有不爱吃快餐化、油脂高的饮食。林涛吃着排骨抬眼看喝粥的老秦——人有点瘦，身板比自个儿的小，脸也比自个儿的小，看上去就是瘦瘦小小的，明明个头都过了一米八，怎么看上去就是这么弱，大概是因为他吃的太非人类了吧，这么想着的话，他的那些缺点也就不算缺点了。

主要是老秦这人太好了，别人都不了解。

当然林涛也搞不明白自己和秦明相识不过短短五个月时间就很了解秦明人好了，这不是重点，林涛不计较，他晓得秦明人好就可以了。

“诶？李小姐你是做文物的？是做拍卖的吗？”

李大宝眨眨眼，心想自个儿的亲妈这是根本没把自己的职业兜给对方啊，这都是什么事儿。

“不，我在故宫博物院上班。”

“哦，在展览馆里任职吗？”

“不，我在文物保护科技部，我修钟表的。”

店里今晚生意不是特别好，可能因为过了饭点了，吃饭的、逛街的都在散场各自回家。餐厅里靠窗的这一排的座位加上他们几个人零零散散就坐了四桌，李大宝那桌是奔着恋爱结婚主题去的，秦明林涛这桌倒是主题很不明确，缺根筋的林涛啃了排骨觉得自个儿这桌也是个感情主题，听了听李大宝的相亲聊天又觉得应该是个八卦主题，待到听到国家公务员通知不尴不尬的冲李大宝说了句：干修理工的啊，这挺技术，和李小姐你……这模样挺相称的，林涛就正儿八经的觉得他和秦明这桌是个安保主题了。

李大宝没接话，她到也不尴尬，就是心里在想怎么给这人模狗样的相亲对象把话怼回去，秦明这边反应更快，他拉着林涛附耳悄悄说了几句，林涛擦干净手，整理整理衣服，站起身向着李大宝他们的餐桌走过去。

干警察这行的时间久了都挺有震慑力，不单是说林涛这近一米九的个头和身上的皮衣夹克还有马丁靴，还有他不犯傻的时候怼人的那个劲儿，这个小片儿警心怀天下，当年要干的是刑警，奈何被分调到了派出所去管街坊邻里那些吵架斗殴、婆媳不睦的事情，可是林涛有那个梦想啊，就培养出了那点意思。他走到李大宝桌边时候装作巧遇，站在过道上低头打量了会儿才开口。

“哎哟，李小姐，我刚在前面桌遇到秦先生就想您肯定在这儿！”

李大宝有点懵，还没跟上林涛的节奏。

“您看，就上次您家被盗那三千万的青花，我们所受理了！还有那二百万的碗也给您找回来了，我们所长让我安排几个同事直接送到您家里去，保证没缺没损！我这不遇到秦先生了就赶紧找着过来和您说一声儿，这些小事儿您就别放心上了啊。”

那个面瘫的处女座秦先生也从后面上赶着来了，装出副跑了几步的样子，接了林涛的话茬就说：“李小姐，刚才林警官他……”

破天荒穿了裙子的李大宝脑子转得比谁都快，她胳膊肘一挥：“得了，这些小事就老秦你办吧，别拿来烦我。”

国家公务员先生显然是还没从林涛秦明从天而降还带着二百万的碗这个剧情里回过神来，他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这三人，筷子里还夹着块芋头没来得及送进嘴里。

李大宝已经不想再见到这位先生了，她站起身，秦明上前拿起她的大衣。

“张先生，你看我家这儿还有事情要处理，不如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

“……”

“今天这顿谢谢你了，以后就不要联系了，再见。”

用着二百万碗的李小姐众星捧月向门外走，国家公务员先生终于是吃到了这口芋头，转而想到刚才这意思是这餐让他付钱？

这天色不早，富家小姐回家的架势挺早。

金石钟表组院儿里的三个人站在餐厅门口吹冷风，刚跨出大门秦明就把手里的大衣扔李大宝脑袋上了，李大宝被风一吹冻得哆嗦，颤抖着抖开衣服穿上，旁边林涛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在迎着寒风大喘气儿。秦明皱眉掏出手机看看时间，风有点大，吹得他眼睛酸。

“林涛，你们所能处理三千万的案件？”

林涛扭头：“宝哥你家有二百万的碗？！”

李大宝迎风打出个巨响的喷嚏，她吸吸鼻子，昂首挺胸：“让你俩说话了吗！叫我李小姐！”

4.

天放晴的时候李大宝往大理石缸里放了水，头年里枯萎的睡莲正蜷缩在淤泥里等待夏季的到来，李大宝给大理石缸清理了积雪，把冻上的水管给打开，又往铁皮棚子底下那个马日西的乱糟糟的猫窝里铺了层新毯子，她抬头见天很蓝，故宫里阳光笼罩大地，今儿是真的特别暖和。林涛带着苹果从隔壁组回来，他见李大宝正吭哧吭哧的扫雪，脑袋上在腾腾的往外冒热气儿，一副要成仙升天的样子就乐了。

“诶，宝哥，今儿很勤劳嘛。”

“我不勤劳你来呀，让开让开，”

李大宝拿着扫帚去撵林涛，林涛摸出个苹果来给她。

“诶，宝哥，请教你个问题。”

“说。”

“你说我这给老秦玫瑰和礼物都送了，我还差个什么步骤？”

李大宝拄着扫帚吃苹果，冷得她牙酸。

“你要个什么效果？”

“宝哥，就像你这么个好姑娘得用二百万的碗来盛一样，老秦这么好的人，得有人来陪衬嘛！”

“嗯，这句中听，你请我师父吃饭看电影儿啊，这一般来说不都是这个路子吗？”

林涛若有所思，他也吃了个苹果，亏得今天暖和，脆生生的果肉没把他的牙冻掉。身后屋门开了，秦明叉腰站在台阶上不动声色听他俩说话，听的差不多了就阴沉沉的开口说话。

“大宝，两个小钟后天早上要送回去，你看着办。”

李大宝吓得扫帚都掉了，转身就往回跑：“师父我错了，我不要在小年夜里加班！”

林涛想哪家的饭好吃哪部电影好看呢？马日西蹲在铁皮棚子上眯着眼看太阳，喵喵叫了两声睡着了。

5.

小年夜里肯出门来逛的人可能也就只有秦明和林涛了，林涛挺紧张，他约了在财富中心的广场上等，还闷骚的穿了个灰色的大衣带了个红围巾，临出门前还把头发好好收拾了一下，课时太紧张了，他就到早了。平时越夜越热闹的广场上今天没几个人影，他站在巴黎铁塔造型的灯下面等，摸出手机看看发现自个儿早了一个小时，这没法了，早就早吧，好过迟到。

秦明临出门的时候想了很久，他梳好了头发套上了大衣，就差换鞋就可以出门，他翻来覆去的想今晚和林涛两个大男人吃饭看电影到底会不会很尴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会，可是不去不行，不管其他什么，同事友谊总要在的，李大宝成天说他没朋友，林涛算个好朋友也不能这么吹了。秦明叉腰站在玄关瘪着嘴继续想，他很尴尬，可是感觉自己不去就更尴尬。摆在鞋柜上的手机震了下，他划开屏幕见是林涛发微信通知他说在广场的巴黎夜灯下等着。

有些人总是缺根筋的，可偏偏这根筋又缺的很可爱。

秦明捏着手机能摸到手机壳上那排字的浮雕效果，想想林涛站在那个巴黎铁塔造型的灯底下就觉得特别蠢，很丢人。

内部里自个儿丢个人也就算了，这丢到大庭广众底下就很尴尬。

为了拯救这点尴尬，秦明揣上手机换上鞋出门了。

林涛等到中途时候下雪了，他愣在纷纷扬扬的雪片里好几秒，早上出门才看的天气预报再一次残忍的欺骗了他，这太过分了。

雪越下越大，林涛寻思着要换个地方躲躲的时候转头见了打着伞走过来的秦明。

“老秦！我在这儿！”

秦明漫步走过来，林涛拍拍肩上脑袋上的雪钻到秦明伞底下，自然而然接过了伞。

“走吧老秦！咱们先去吃饭！”

“不去了。”

“啊？”

“太丢人了，不想和你去。”

林涛大脑像被地雷扫过，炸得一片狼藉，他半晌没想出自个儿到底哪儿丢人，有些委屈。秦明看看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找附近的超市，林涛眼尖，见秦明的新手机套着个白色的手机壳，背后那排做了浮雕效果的字太熟悉了，不是人人都能写得出来的。

“丢人这种事情内部消化就可以了，找个超市买点菜，去我家弄火锅。”

“老秦，这手机壳？”

秦明把手机翻过来扫了眼又冷漠的揣回了兜里。

“没有买手机壳，将就着用下。”

林涛这个人太简单了，给点阳光就灿烂，他立马抬手揽住秦明的肩膀招呼着人往超市走。

“走走走！吃火锅！”

“嗯。”

秦明在这一年小年夜里没说出口的话太多了，他任由林涛揽着他进超市去，手放在大衣手袋里捏着手机，新手机套着的那个手机壳背后写着句祝福语，可是这句祝福语太别扭了，让秦明很烦恼，可是又不知道有什么好烦恼的，收了礼总不能还去嫌弃礼不好，索性就作罢了。

他想那会儿林涛的手应该还伤着，本来这人字就丑，还用缠着纱布像个猪蹄似的手去写字就更加不能指望有什么进步了。

可是好在林涛这字儿独一无二，全天下找不到第二个。

今年瘦！明年不要胖！

丑也丑的独特有心意，那就这样吧。

挺好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