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秦] 《隔山海》
※流水账
※梗来自微博：暗恋的人头像是雪山，自己的朋友圈封面照片就是站着看雪山的人。
※所爱隔山海，山海还是平了。
《隔山海》
六月的半夜里，林涛的车抛锚在荒无人烟的山道上。林涛无奈和衣睡在驾驶位上，间隙里他打开天窗看天，见有流星拖着长尾自头顶一闪而过。
林涛依稀记得在某个不知名的夜里也曾看到过一颗流星。
可是秦明，我在此后的每一个年头上所见到的星都不是当年那颗了。
大概穷尽一生，我都再见不到那颗星了。
1.
林涛知道秦明有喜欢的人这事情还是通过李大宝的嘴。那天他加班睡在办公室里，第二天起来头疼脑热不说，还发现手机被摔坏了，屏幕碎了个精光，按着开机键半晌都没反应，林涛蹲在办公桌后面哀悼手机，里头多少和老秦的合照还有给老秦发的短信啊，这还能有救吗？不知道啥时候摸进来的李大宝从他后面凑着脑袋往手机上看，阴森森的说：“嚯，林涛，你这是给手机来了个全套马杀鸡吗？能给你折腾成这样？”
“睡觉迷糊摔碎了不行吗！大早上不解剖昨晚的尸体你上这儿干嘛来了？”
李大宝撩头发：“昨晚玩儿的那个游戏你看到老秦换的朋友圈封面没？”
林涛没说话，他想看来着，被进来递报告的小黑打断了，再后来他迷迷糊糊睡着了，手机也摔坏了，现在是想看也看不着。
“我看到了！”
“换成什么了？”
“一栋楼。”
2.
龙番公安大学研究生宿舍楼建在半山腰上，每次林涛去找秦明都跑着上去，再像狗似的喘着下来。秦明不好说林涛什么，因为自己体能比林涛差多了，林涛这还能完完整整跑上来，换他不喘大气的走上来就谢天谢地了。
“研究生楼就是比本科楼好，这都能住上单间儿了。”
林涛替秦明从图书馆搬了能有二十本书回来，他进了屋就丢书开电扇，像条可怜兮兮的狗一样热得吐舌头。秦明买了个小冰箱放在宿舍里，龙番市的夏天很热，往日里有些要做解剖练习用的猪心猪肺如果一时忘记带走，挨不到半天就要臭，秦明图省事就干脆买了个小冰箱，不止拿来冷藏内脏，还拿来冷藏只有林涛一个人喝的可乐。他打开冰箱门把可乐递给林涛，顺便把昨晚上练习缝合的猪心给拎出来，林涛看着血刺呼啦的袋子心想自个儿真是对秦明不计较，就这么一室里冰出来的可乐自个儿还能喝得下去。
“我是绝对不喝这些东西的，你如果喝不下去也可以把冰箱再挪出点空间来。”
林涛拉开易拉罐直咂嘴：“快得了吧，每次上你这儿来都得走出一身汗，还是留给我点福利吧，反正有包装隔着，怕什么。”
“今天下午你还有课，再不走要迟到了。”
林涛大喇喇的坐在了秦明的单人沙发上，他一身臭汗，鬓角不住的往下滴汗，一罐可乐下去也解不了什么急。
“毛概，不想上，逃了。”
打开电脑准备课件的秦明不管林涛，这个人从进大学开始就把秦明的宿舍当做了第二个家，秦明读本科的时候住的四人间，有舍友在林涛也不计较，自个儿的宿舍不回去倒是天天往秦明这儿报到，和同学吵架了要来找秦明，挨教官训了要来找秦明，看上哪个学姐了要来找秦明，告白被拒绝了也要来找秦明，上课都没那么准时的，好在林涛这个人大大咧咧性子好，和谁都是朋友，男生又特喜欢聚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所以秦明的三个舍友都不反感他，唯有秦明很烦。
“林涛你有宿舍，你不要天天来这里打转，你的呼吸在干扰我学习。”
林涛捂上口鼻：“没呼吸了，秦学长你好好学习。”
现在秦明一个人住了，更方便了林涛来扎根。
“我四点钟要去解剖室，你自己看着办。”
“诶，好！”
斜躺在沙发上的林涛看认真查阅资料的秦明不说话，易拉罐在他手里不住的往地上滴水，指尖都被冰的麻木了。林涛眼也不眨的在看秦明的脊背，白衬衫下印出脊椎的形状，是座连绵的，几乎看不出起伏的山脉。
这山脉是有温度的，能熨热自己的手。
林涛如是想着，喝掉了最后一口饮料。
3.
警队特别忙，秦明忙林涛也忙，他俩一个管死人一个审活人，像是走着阴阳两界的路子，却又要在终点上汇合到一处去。秦明和林涛一块儿入得职，只不过一个是研究生毕业一个是大学本科毕业，管死人的这个读书万卷，写了一手好字，情商不高，说话怼起人来很是不客气；审活人的那个万里路还没走到，字写得很不漂亮，人有点傻，格斗高手，打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问你叫什么名字！杀人杀出瘾来了？！你知道你杀的这个人身上带的这三千块是要给他妈妈去交住院费的吗？！为了三千块钱你这三刀子捅下去你还有人性吗？！”
秦明抱着手看林涛审人，他认为林涛很正义，直肠子，特善良，林涛指着卷宗对犯人大声说话的时候秦明总要想到自己。他俩认识十几年，从拖着鼻涕在大院儿里玩一直到毕了业一起进公安局，正义的路子他俩越走越顺畅，可是似乎别的路子永远都没有走到正确的方向上去。
林涛在这相识的路上大约交过四五个女朋友，有学姐有学妹，有银行白领有电台播音，可没一个长久的，反而是他俩最长久，可能闹过矛盾可能斗过嘴，可是自打相识就再也没有踏到要分道扬镳的那条路上去。秦明的微信朋友圈封面是他自己写的一句话：所有坚不可摧的感情，都有瞬间崩塌的可能。他放这句话可能意有所指，可是被指向的人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表示。
什么时候林涛能大声来问自己究竟要怎么样？
是梗着脖子一路就这么走下去，还是糊糊涂涂去试试别的道路。
“我回解剖室了，林涛审完人让他过来拿报告。”
每颗流星这一生的道路都是固定的。
他秦明面朝着山海，不敢撞这堵南墙。
4.
龙番市公安局里什么都不多，就单身汉最多，上面有法医科科长、刑警队队长这样年届三十的单身汉，下面还有刚进警队不到半年的年轻小伙儿，每次结案都一大堆单身汉出去聚餐特别没意思，小黑抱怨了好久，可是公安局就是迟迟不来警花，所以他捶胸顿足也无补于事。
“快得了啊，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能往异性上面去想小黑你这是多缺爱啊？”
“林队，你和秦科长这样快三十的男人有样子又有职位，当然就不会特别难过单身这件事情了。”
这话说得林涛很不高兴，他放筷子拍桌子，秦明在一边慢条斯理的涮着羊肉，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诶，这话不对啊，我比老秦小三岁呢！还没到三十啊！青春年少，非常年轻！”
“嚯，林涛你才二十七？这看着还以为老秦比你小三岁呢！”
“宝哥好好吃你的羊肉吧！”
林涛拎起辣椒碗就朝李大宝的碗里拨了一大半，李大宝也不怕他，吃点辣算什么，眼皮都不用眨。林涛催促赶紧吃，吃完还得回去赶报告，明早必须要交上去啊，好好吃，吃完好加班儿！招呼完了林涛就去给秦明烫蔬菜，秦明肉吃得少，意思意思两口就完了，蔬菜倒是能吃上一些，林涛原先带秦明见女朋友，女朋友碗里的都自己涮的，秦明碗里的都林涛给弄的，吃完一顿分手一个，林涛也没察觉出哪儿不对劲，还是乐呵的给老秦弄菜，仿佛老秦吃不饱自己也得挨饿。
“诶诶，既然吃完还得加班，那咱们娱乐一下！”
“娱乐什么？”
“都有微信吧，都刷朋友圈儿吧！今晚谁报告交得最迟，就得把自己朋友圈封面图换成自己喜欢对象的东西。”
秦明低头吃白菜的空档里悄悄侧眼看林涛，林涛正挥着手应和小黑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
今晚的报告那么长，要写很久。
这白菜烫得太久了，都烂了。
5.
林涛拿李大宝的手机去点进秦明的朋友圈，但是晚了，朋友圈封面的图又换回了那句所有坚不可摧的感情，都有瞬间崩塌的可能。昨晚老秦写报告写到两点半，小黑他们的报告全都交完了，就愿赌服输换了张照片上去。
“太奸诈了，一栋楼能看出什么来啊，我还说老秦这么闷骚的人也有喜欢的对象真是太稀奇了，得什么样儿的姑娘才能入他的法眼啊，不得了，太好奇了，肯定是一重磅新闻！”
林涛笑笑，秦明把照片换上去的时候整个楼都在欢呼，林涛很紧张，躲在办公室里手心都在冒汗。
他急切的想要知道秦明喜欢的是谁，可能是那座遥不可及的山脉，也可能是大四时在秦明宿舍楼下拍到的那颗流星，他要知道所有关于秦明的事情，一丝一毫都不愿意错过。
可是还没点开朋友圈，小黑就闯了进来，后来就忙的四脚着地再也没想起这件事情来。
太懊恼了，怎么就给忘了。
怎么就给睡过去了。
坏掉的手机还躺在办公桌上，李大宝正准备继续说，谭局长忽然推开了林涛办公室的门。
“林涛，你赶紧出勤一趟，公安大学那边有学生死了，秦明今天一大早去了隔壁市赶不回来，大宝你和林涛一起去！”
“诶，好！大宝你和我回趟家，我拿个备用手机。”
6.
大四的平安夜晚上林涛又往秦明的宿舍跑，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出门了，林涛刚被第三任女朋友甩了没有活动，就颠颠的跑到街上去买了个苹果，揣兜儿里爬到半山腰去找秦明。
穿着绿色大衣，刘海搭在额前的秦明从楼上下来，林涛想他孤家寡人一定是很需要自己的，这个苹果送来的太重要太及时了，怎么就那么的有情有义呢？
“老秦，圣诞节快乐！”
秦明握着苹果站在寒风里很无语，林涛这人真的缺根筋，夜里十一点跑到半山来就为了送个苹果，太莫名了。
“诶，苹果送到了，祝福送到了，我回去了。”
“好。”
双手揣在大衣兜里空荡荡走出去几步，林涛又返身跑回来，跑到秦明身边还掏出了手机。
“老秦咱们拍个照吧！”
“……”
林涛有点紧张，手机抬到一半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拍照，又慌慌张张给调回去手举过脑袋揽着秦明拍了个合照。
圣诞节的合照，应该算有意义。
他献宝似的给秦明看，秦明看到前头的一张，白色的宿舍楼，夜空里还有一点光线划过去。
“林涛，你拍到流星了。”
秦明指着那张错拍的照片，林涛有点呆，心想如果发现了就好了。
可以许个愿。
许愿和秦明没有隔山海，没有撞南墙。
真是可惜。
7.
“你和老秦都这儿毕业的吧？”
“对，也好几年没回来了，我进校那会儿老秦大四，没过一年就搬到半山腰那个研究生宿舍去了，诶你别说，半山腰那儿风景还不错，我待会儿带你去看看。”
李大宝点着头朝前面走，林涛记得自己是凌晨五点忙完了才把报告给交上去，其实比秦明晚了三个小时，他才是该认输的那个。
趁着李大宝做准备工作，林涛点开朋友圈，咬咬牙把自己早就写的几个字拍下的照片给换了上去。
“林涛，你快点儿！”
“来了来了。”
慌不择路把手机塞回兜里，可能没人能发现自己的秘密。
但是多希望能有人发现啊，发现了就能解脱了。
这许多年了，流星都绕着太阳系走了多少个圈儿，怎么就自己还没回过头呢？
8.
半山腰上确实没什么改变，一路上来还是郁郁葱葱的树，现在正值夏季，又是要走出一身汗的气温。
林涛带着李大宝走上来，边走边指着解说这是学校的哪哪儿，及至走到了研究生宿舍楼下，林涛才是无话可说闭上了嘴。李大宝站在楼门口打量建筑物，看了半天后觉得有点眼熟。
“这儿怎么看着怪眼熟的？好像，就是老秦发的那个照片儿啊。”
“啊？什么照片儿？”
“老秦给朋友圈换的封面就是这栋楼啊，肯定是，你看，这路灯就是这个位置，一模一样！”
山海呼啸着迅速朝林涛倒下来，林涛在记忆里仔细搜索秦明告知过他的关于这栋宿舍楼的回忆，可是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他想起多年前的一颗流星，却又不敢肯定，慌慌张张往外掏手机，差点手抖再把备用的给摔了。
“大宝是不是这张照片？不对不对，这个手机里没有。”
“我记忆肯定没错，楼是一样的，灯也是一样的，还有……”
“还有什么？”
“那照片是夜里拍的，拍到了流星。”
9.
秦明打开微信回复消息，他鬼使神差见了林涛的头像。
昨夜自己交报告的时候林涛好像还没写完。
他愿赌服输吗？
他，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手指有些迟疑的点进了林涛的朋友圈。
秦明在某个夏季里开始了无尽的苦恼，这苦恼伴随他许久无法解决。
他想要解决，可是面前隔着山海，山海它在漫长的时间里，都矗立在那儿不可低平。
——除了我与你。
这是林涛刚换的朋友圈封面照片。
字太难看了，他还真是好意思。
10.
准备课件的那天秦明听到了林涛手里可乐罐子的水滴到地板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秦明有些难以平静，他回过头去看，发现林涛已经歪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山腰的宿舍楼有一半隐在树丛间，秦明看着林涛熟睡的脸颊，想自己大概也有一半被隐在了林涛的影子里。
这影子里还藏着山海。
这山海何时会平。
这南墙到底在哪儿。
我还会在某年的夜里再看到你拍到的那颗流星吗？
拖着长尾划过夜空，与过往一模一样。
去到未来等着我。
再也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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